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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你看！”

一只五色彩缕制成的人胜倏地出现在太子李承乾的面前。

李承乾笑着接过，仔细看了一看，故作一本正经地点评道：“这小娘子一副神气的模样，面容秀美，目光灵动……”

“是阿鹞以自己的模样做成的！”不等李承乾说完，阿鹞就急忙得意地炫耀道。

李承乾见状强忍着笑意说：“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人胜看上去很是眼熟，只不过……”说着，李承乾故意顿了顿，见阿鹞正眼巴巴地看向他等着下文，于是接着道，“只不过我瞧这小娘子可比面前的这位小娘子要娇憨许多。”

阿鹞一听兄长这话，面上盈盈的笑意一下子就消散了，却也不作声，只一脸委屈地看着承乾。

承乾向来受不了妹妹这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只得转过脸去换个问题问道：“阿鹞这彩胜是要送给阿兄的吗？”

“才不是呢！阿鹞只是拿给阿兄看看做的样子好不好。”说着，阿鹞的面庞竟可疑地浮现出羞赧的神色来。

见此情景，已经娶了太子妃的李承乾心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于是故意问她：“那阿鹞是准备送给谁呢？”

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却让阿鹞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忸怩着回答道：“我……我想送给……左千牛备身。”

如果不是承乾努力捕捉到了这极轻极细的声音，恐怕就要错过这句话了。李承乾闻言一愣，左千牛备身，那不就是莱国公的次子杜荷吗？

杜荷自幼便是他的近随，经常出入东宫，因为阿鹞在他心里年纪还小——至少比丽质还要小好几岁，所以日常接触也没怎么避嫌。原来在他不经意间，自己的妹妹竟也有了意中人，而且还是他视如手足心腹的杜荷。

一时间，李承乾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摆出严肃的态度，教导阿鹞要和外男保持距离，还是在心底悄悄松口气。毕竟杜荷一向与自己情同兄弟，阿耶与阿娘素来也极为看重莱国公家的这位二郎，想来日后让他尚主为妻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只不过，承乾之前从没想过，杜荷会迎娶阿鹞为妻。

俗话说长兄如父，看着妹妹有了意中人，还知道要给他做彩胜，李承乾作为弟妹们最年长的兄长，此刻不免有些惆怅，又有些心酸，当初阿耶含泪将丽质嫁出去时的心情，是不是也如同他此刻一般？

李承乾沉默了片刻后，故作一副困惑的样子问：“可是阿耶已经赏赐过彩胜给各位大臣了，我们的城阳公主不必特意再赐一次吧。”

正月初七人日之际，陛下赏赐各式各样造型的彩胜给大臣是惯例，杜荷作为东宫官，自然也收到了赏赐。

阿鹞自然也知道这个惯例，也听出了阿兄话中的别意，顿时面庞通红，只能使劲绞着帕子，口中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我只想给左千牛备身一个人不是给旁的那么多人。”

一时间，承乾看到阿鹞已经急得眸中隐隐有了点点泪光，心里暗暗叫糟，知道小娘子脸皮薄，经不起逗，于是赶紧轻咳一声，说道：“不过既然是城阳公主亲手做了彩胜赏赐给我东宫的臣子，那为兄就先代他谢过了。”

见阿兄将以自己为模样制成的彩胜妥帖地收好了，阿鹞这才破涕为笑，又待了一会后，便告辞离开了。

李承乾看着妹妹在乳母保傅和宫女们簇拥下欢快离开的背影，忽然想到，如果杜荷并不乐意收下这人胜，那阿鹞的心意不久付诸东水了？

不过好在李承乾的这份担忧并没有成真。

因为当李承乾告诉杜荷这是阿鹞亲自做的人胜后，杜荷从容道谢收下后，也取出一只亲手制作的五色彩胜托付他代为转交给城阳公主。

李承乾看着掌中静静躺着的这只青色鹞子形状的彩胜，心情已经复杂的无以名状。他这是该欣慰妹妹的感情可以得到回应了呢，还是该愤懑自己视若兄弟的人居然一转眼间要抢走自己的妹妹了呢？

“大兄，你看。”

一对五色彩缕制成的小小人胜出现在李承乾的视线内。

“我和杜郎都在盼着大兄能早日康复起来。”李承乾抬起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看向面带忧色的阿鹞和杜荷，苍白的面上终于泛出了一抹笑容。

“你们的心意，大兄收下了。”一旁的太子妃苏氏亲自接过，只见掌中的这对人胜制作十分精巧，比起宫里近来新制的各种花型的彩胜毫不逊色。最为难得的是，这对还是以城阳公主与驸马杜荷的模样制成的，甚至连神采都有几分相似。

兄妹二人闲聊了几句，又提到晋王半年前因为要上朝而与晋阳公主在虔化门前泪眼惜别的事情，因为稚奴与兕子皆是年幼许多的弟弟妹妹，所以兄妹几人平日也颇为关心。

正说着，这时遂安夫人领着司药进来道：“殿下，该服药了。”

依次给太子太子妃，城阳公主和驸马行了礼，遂安夫人与司药便稳稳托着黑漆云纹托盘在一旁静候着。阿鹞也知道承乾此刻最需要的是静养，于是主动说道：“大兄你好好休息，我和杜郎改日再来。”

一旁的杜荷也深深地看着他说：“殿下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某一声即可。”

待城阳公主与驸马离开后，苏氏取过莲瓣纹银碗，转身见承乾有些怔怔地望着门外，苏氏微微一笑，一边递过汤药，一边安慰道：“殿下，冬天就要过去了，您也很快就会康健如初的。”

“是啊，冬天就要过去了。”承乾回过神来，接过汤药，将已经早已习以为常的苦涩药汁一饮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