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haleya

小小的，软软的，红红的，皱皱的。

李承乾以一种有些僵硬的姿势抱着怀中的婴儿，动都不敢动一下，只低着头，专注地凝视着朱红襁褓里正安然熟睡的孩子。

这是他的儿子，他的妻子给他生的第一个儿子。虽然小脸还没长开，但遂安夫人一看这孩子就直说和他小时候长得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似乎怎么抱都抱不够，直到宫人通传说陛下来了后，李承乾这才恋恋不舍地将儿子小心放到乳母的怀里。

李世民虽然并不是第一次当祖父了，早在前几年，青雀就已经给他和观音婢添了个大胖孙子。可这个孩子是太子妃生的，出身高贵，意义非凡，所以一听到东宫传来了诞下皇孙的喜讯，李世民就急忙赶了过来。

父子二人之间不需客套，再加上李世民想见到孙子的急切心情并不比李承乾好多少，于是在净过手更过衣后，小心翼翼，却也有些迫不及待地抱起了这个盼望已久的嫡孙。

虽然李承乾也很想将儿子抱在怀里，可他抢不过父亲，只得在一旁看着，只是……没想到父亲抱起孩子来，动作比他熟练多了。不过转念一想，也对，当初稚奴出生后，父亲可没少抱过。

“和你长得真像。”李世民仔细打量着襁褓中睡得正香的孩子，良久之后说道。又唯恐吵着了自己的宝贝孙子，李世民特意将嗓音放得极为轻柔，“要是你母亲还在，看到这个孩子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李承乾闻言也偏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依旧是那副红红皱皱的模样，他还是不知道父亲和遂安夫人究竟是怎么看出来孩子长得像他的。

“你们都想了哪些名字？”

李承乾说了一些他和苏氏一起好不容易想到的名字，李世民就这样抱着孩子静静听了，然后说道：“都列下来吧，回头我看看哪个最合适。我的嫡孙，你的嫡长子，名字可要好好地取一个。”

“那就有劳父亲了。”谢过了父亲，李承乾心中不禁有些傲然地想，自己的名字是祖父所赐，如今自己的儿子也有幸得到了他的祖父亲自赐名。

“对了，我已经命人摆宴了，晚上大臣们都会来，我们要好好地痛饮一场。”

李承乾自然应是。自打母亲逝世后，这三年来宫里虽然也会举行一些宴会，可他还是头一次看到父亲眼中流露出欣喜与期待的神情。

忽然间，李承乾觉得这个嫡长子的出生，意义确实非凡，至少终于给郁郁寡欢了许久的父亲带来了一丝慰藉与愉悦。

这时襁褓中的小儿似是睡醒了一般伸了伸胳膊，踢了踢腿，然后睁开乌亮的双眼看向眼前一脸络腮的祖父，“哇——”地一声毫不给面子地哭了起来。

李世民和李承乾一时间双双看向乳母，乳母赶紧上前接过襁褓，退到里屋给这位尊贵的小皇孙喂奶。

又小坐了一会，恋恋不舍地放开吃饱喝足再次沉沉睡去的小皇孙，李世民先回到立政殿更衣去了。

随着嫡皇孙的降生，这一日整个大唐王朝所有犯了罪的人都得到特赦，得以降罪一等，百姓也得到诏令可以大酺五日。这份普天同庆的喜悦之情如同涟漪，渐染了每一个人。

是夜东宫大宴群臣，推杯过盏间，这些大臣因为嫡子们也沾光得到加官进爵，纷纷不断上前向陛下与殿下表达着对皇孙的祝福之意。

不知道多少杯黄汤下肚后，李世民双目清明，却仍然难掩激动的心情，干脆径直越过欢声笑语的人群，走到窗边。

镂空牡丹缠枝纹的窗外，月华如练，繁星似水。

举杯向天的手已经不免有了些微的颤抖，微醺的眼神里也已添了不少迷蒙。长长舒了一口气，李世民有些喟然地叹道：“观音婢，你看到了吗，承乾也有嫡子了，我们后继有人了，你高兴吗？”

漫天的星子沉默不言，璀璨的光辉依旧，仿若那双从此只在梦中出现的明眸在诉说着：“二郎，我很高兴。”

“……观音婢，我也很高兴啊，真的……很高兴。”

微笑着痛饮下最后一杯酒，李世民仰首闭上有些酸涩难忍的双眼，任由三月的晚风温柔拂过面庞，带去晶莹的思念。